持久好難

朋友送養了一隻幼犬，初時互動甜蜜，認養人常常帶狗出遊，走到哪裡隨時回報幸福照片，以為這就是美好歸宿了。慢慢的難免沒有聯絡得那麼緊密，沒想到，近兩歲時突然退養，狗兒回來時皮毛憔悴，最讓人錯愕的，是嘴管上深深一圈傷痕，顯見曾被長期綁嘴噤聲。

照護送養浪浪多年，退養並不罕見，有困難時也不是不能協調。但養了兩年才退養，義工要有多少「未爆彈」的準備？

某夜和朋友談及這事，很有感觸，結論簡單：「人的難就是持久，品質也就在這裡」，我帶著這份悵惘上床，但睡不著。

持久好難。愛一隻狗容易，包容所有、不離不棄很難。愛一個人也是，風波略起、細小齟齬，過往的甜言蜜語霎時消散。

我不是為自己悲秋傷春，是看多了這樣的風景，心裡累積的悵惘越來越深。但我要這樣繼續愁鬱下去嗎？謝謝老天給了我永不絕望的個性，轉念我竟聯想到另個故事：

多年前我送養過一隻小黑幼，也是甜美的起始，半年後夫妻離異，狗狗送回我家。那狗已經懂事，牠的痛苦不下我的痛苦，我看著牠日日坐在我家門口，知道牠等的家人不是我的家人。

黑狗難送，何況是長大的黑狗……但好在沒有順利再送，一個多月後，爸爸回來了，他很想牠，生活安頓下來了，他跟我致歉，說想接狗回去。

狗見到他的時候快樂到幾乎瘋狂，喉嚨裡發出不知是什麼我從來沒聽過的聲音，不是汪汪吠叫、不是咿咿撒嬌，是一連串從肺腑心臟裡傾瀉而出嘰哩咕嚕的音節，那語彙無從翻譯，但我明明白白牠在說：「我愛你！我愛你！你怎麼這麼久才來？你怎麼這麼久才來？你怎麼這麼久才來？你怎麼這麼久才來？……」整整半個小時的抱怨痴纏，這孩子才終於稍稍安定。

爸爸的表情不知是哭還是笑，有點淚在人前隱藏，但閃著光。他永遠忘不了這刻吧？就像我永遠忘不了？他一輩子都不會再放棄這隻狗了吧？就像我不相信真愛能分道揚鑣，除非本來就是膺品。

持久好難。愛情、友情、養一隻寵物……都是。但放棄前請三思。

我想起聖經上一段話：「愛是恆久忍耐，又有恩慈」，2021，我把它當成座右銘吧，還要勉勵自己：「不自誇不張狂，不做害羞的事，不求自己的益處，不輕易發怒，不計算人家的惡，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；凡事包容，凡事相信，凡事盼望，凡事忍耐，愛是永不止息……」

#還有，不要衝動承諾，不要輕言放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