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我揹著我的小行囊出門去了。
我不是沒有經濟能力,但我喜歡這個輕如鴻毛的背包。兒子在無印買的,真的無印到極點,就是一個軟趴趴的黑色尼龍袋。沒有形狀,所以宜於所有形狀,適合想要減輕重量、但必要時可盛裝許多東西的我。我用它的日子每週超過五天,勝於那些在我櫃子裡安養的名牌。兒子很驚奇,在他送過我那麼多包以後,我貼身眷愛的,居然是這個簡單無華的袋袋。
去上課的晚上,我揹它,裡面有一卷本週的書法作業和毛筆長長的筆筒。跟教練約健身的日子我揹它,可以在運動時把外套毛巾捲藏在裡面。需要補給食物的早晨,我揹它去超市,雙肩揹比單手提重物輕鬆很多。值班當義工時,我在裡面藏了很多貓狗零食,預想著牠們嗅聞到氣味時,散發出期待光芒的眼睛……。這些年,我習慣了背包,走在哪裡,都把手空出來,也讓心自由。
雙肩平衡,我得回了雙手,同時找回不偏頗的挺直脊樑。隱約因此懂得了,輕量的生活,不只是身心安詳,也是哲學上心智的成長。
什麼都可以掙脫,旅行的意義簡單說就是出走。去到千萬哩航程以外的地方,或走五百步到附近的台大校園,都是心的旅行,讓人走出框架不只是坐井觀天的懷想。
曾經一年我出國三次,也有一年我365天徜徉在校園。後者與前者一樣豐富,甚至更輕省無羈。只需要小小背包,不需要沈重的行李箱。醉月湖邊兩棵樹間一塊岩石,就是我的早餐桌。背包裡的白水、酪梨或餐包,配著金色晨曦和綠蔭氧氣,就是我一天起始的維生素。
台大校園已經太遼闊!它於我無異一座擁有日出月落、蟲魚鳥獸、四季流轉、生死輪迴的生態花園。記得有位植物學家寫過一本書,記述他在一座森林中劃地一百平方公尺,每日觀測記錄這小小區塊裡不同季候下,腐木、蟲蟻、地衣、新芽……的更迭遞嬗。他目視且記錄的,不就是一個鏈結新生、腐朽、再生、傳承、緜延不息的小小地球嗎?
那是東方的「一花一世界,一葉一菩提」,也是西方的「To see a world in a grain of sand, And heaven in a wild flower, Hold infinity in the palm of your hand, And eternity in an hour.」
一粒沙不只是一粒沙,若有慧眼穿越它,必能看見無限大。揹上我極簡的背包,雙肩彷彿生出了翅膀,願能心無束縛,自在低飛或放意翱翔。
*本文授權刊登於『好說~一起好好說生活』